孟飲冰特意沒有把話說的太死, 孟淩曦卻一副確定孟飲冰會來的樣子，驚恐中的鄭申怔怔盯著地面，腦中有無數個念頭在翻滾。

他就是再傻, 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也意識到自己被游戲系統騙了。

他不敢深想真相到底是什麽，努力從亂糟糟的想法中扒拉出來一個不那麽刺激的。

瞧孟淩曦這自信的模樣，該不會孟淩曦對孟飲冰使用游戲技能了吧？

系統的技能有多厲害他太清楚了, 土著幾乎沒有抗衡的可能。孟淩曦的自信越看越像建立在這些技能的基礎上。

可假如他猜對了, 孟飲冰又是什麽呢？

孤魂野鬼, 還是……那具身體原本的所有者？

鄭申不寒而栗。

他說不明白他在恐懼什麽, 但想到過往的種種，他就忍不住想問，過去他玩過的戀愛抽卡游戲, 裏面那些或者直接看不到臉、或者可以由玩家隨意起名的主角，真的毫無意識嗎？

被玩家操控的人生, 還是屬於主角自己的人生嗎？

鄭申頭皮發麻, 強行制止了自己往下思考的可能。

系統在他腦中發出一聲嘻笑：【傀儡要什麽自我思想？】

鄭申喉嚨一哽, 身體重重打了個哆嗦。

系統並不在意他的恐慌, 慢悠悠道：【好歹相處過這麽一段日子，我勸你不要想那麽多。無知的人最幸福。好好享受最後的時間吧。】

鄭申有些堅持不住，上半身一晃, 差點歪倒在地上。

孟淩曦居高臨下瞥過他，轉頭看向齊管家，語氣冷漠平淡：“我猜我那位好哥哥要到我領完證才來, 齊叔你提前準備一下。再次相遇這麽久了, 我都沒好好招待過他，怪過意不去的。”

齊管家臉色微變, 眼神少見的猶豫。

孟淩曦靜靜看著他。

齊管家按下自己突兀冒頭的良心，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孟淩曦滿意地笑了起來。

鄭申飛快偷瞄孟淩曦的側臉一眼，喉結緊張地滾動幾下，慘白著一張臉移開了視線。

或許……

……

顧雲霆動作比孟飲冰預計中慢一些。

顧雲霆原本以為回憶清單、選擇道具需要花費半小時，但在整理清單的過程中，他發現轉世投胎一次嚴重影響了他的記憶清晰程度，中途幾次停下來，和孟飲冰一起“回憶”各種道具的具體功效。

最終，光整理清單這個過程就耗費了將近一個小時時間。

幸好努力很有成效，光是可以和“生機”打配合的道具他們就選出五六樣，有控制能量波動的、有限制空間移動的，還有其他看起來功效亂七八糟、到了特定環境下能起到奇效的。

孟飲冰滿意地看著道具列表，暗搓搓把自己暫存在無限流游戲空間裏的刀也加了上去。

局裏是不提倡過於暴力的行為，但到了必要時刻，還是以擊殺非法時空組織成員為第一要務。

對於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他和大家都一樣，沒什麽特殊的權限。而面對艾蘭德時空線這種組織，他的角色和這個世界的刑警差不多，有責任追擊和逮捕對方。

刀拿在手裏就是為了防止萬一。

世界意識依舊在世界屏障邊緣暈頭暈腦地準備屏障，沒空關註孟飲冰的真實想法，顧雲霆隱約猜到了，反倒很是詫異。

“團長你……”他遲疑著說，“比以前溫柔了許多。”

以前在無限流游戲裏，孟飲冰哪有類似“先禮後兵”的想法，都是“我管你服不服，反正我就默認你不服”直接A上去一頓打的操作。

巧了，孟飲冰自己也是這麽覺著的。

孟飲冰：“可能是因為已經從無限流退出來了？日子平和了，我也就寬容了。”

挨過很多頓打、如果在這裏一定有話要說的蘇兆夜和謝潛之：……？

顧雲霆卻深以為然：“希望這樣的日子能繼續下去。”

孟飲冰眼神游移，隨口應了一聲。

他之所以不像以前那樣直接動手，就是有這方面的考慮。

在別的世界他沒那麽多顧慮，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實力怎麽樣，直接動手絕不會有問題。在這個世界，不知道是不是顧雲霆在的緣故，他明明清楚自己的實力能解決一切，臨到跟前，卻莫名地遲疑了。

他承受不起失去顧雲霆的代價。

尤其是在意識到顧雲霆對他的感情可能不那麽簡單之後。

孟飲冰覺得自己這個心態不太對，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猶豫只會讓手中刀變鈍。

孟飲冰心不在焉地應和著顧雲霆，心思早飛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顧雲霆目光閃了閃，一手搭在孟飲冰手背上，輕聲呼喚：“團長？”

孟飲冰倏然回過神，接觸到顧雲霆的眼神，心頭奇怪的一慌。他咳嗽一聲，欲蓋彌彰：“怎麽了？”

顧雲霆彎唇，指腹劃過孟飲冰的手腕，留下溫熱的觸感：“團長在擔心嗎？我相信他們都不是團長的對手，團長不用這麽焦慮。”

孟飲冰不知道怎麽回答。

顧雲霆扯過一張紙，拿起筆在上面寫了幾行字，故意湊近孟飲冰，一手環過他的肩膀，將筆放在他的手裏，握著他的手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

“如果團長還是不能安心，不如來和我一起做計劃？現在畢竟不是在無限流游戲裏了，我沒有以前了解團長了解得那麽全面，但大面上的規劃我還是可以做的。或許這能幫到團長。”

孟飲冰看了看顧雲霆握著他的手，又看了看顧雲霆一本正經的表情，眼中充斥著一言難盡。

看來他真沒想錯，顧雲霆對他真不像以前那麽單純了。

說好的外置大腦呢？

怎麽突然就要獨立出去了？唉。

……

得益於腎臟的高度匹配，孟淩曦修養了一段時間，身體就好了不少，排異反應更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他拉著沈見闕的手說感謝，眉眼間溫情脈脈，那曾是沈見闕最渴望得到的溫柔。

耳邊充斥著柔和的話語，沈見闕卻沒有想象中開心，甚至控制不住地反覆回想自己被困在手術臺上那段漫長而煎熬的時光。

他以為自己會覺得值得的。

他以為自己即使後悔，也很快就會散去的。

沈見闕凝視著滿臉感激更甚於其他情緒的孟淩曦，濃濃的不甘幾乎讓他坐立難安。

他付出了那麽多，換回來的只有孟淩曦的感謝和結婚承諾，不止愛情遙遙無期，就連婚期也因為孟淩曦的各種借口一再拖延。

孟淩曦真的是為了把婚禮辦的好一點才一次次推遲領證嗎？

不見得吧。

原本沈見闕對領證有一點抗拒，結果孟淩曦這麽一番動作，直接改變了他的想法。

他沒有直接要求孟淩曦去和他領證，只暗示孟淩曦孟沈兩家聯姻後，才會在更多領域進行合作。

他清楚的，比誰都清楚，早就把孟家公司視為囊中物的孟淩曦絕對抗拒不了這個誘惑。

果不其然，孟淩曦很快就拿定主意，和他商量起領證日期來。

沈見闕不由露出個有點得意的笑容。

孟淩曦假裝沒有看到，認真翻著黃歷。

沈見闕盯著孟淩曦認真的面孔高興了一會兒，被孟淩曦抓著選日子，稍微看了一圈說明，忽的意興闌珊。

這些日子又在提醒他，孟淩曦和他結婚不是因為愛他，他能得償所願，不過是因為給出的利益足夠。

這樣得來的感情，甚至不如孟飲冰以前和沈行慎、孟飲冰現在和顧雲霆之間的純粹。

這就是他一直所求的、一直想要的嗎？

沈見闕難得遲疑了。

他的腦海中不知怎麽就浮現出孟飲冰的面孔，回憶起對方幹凈的笑容。

不管他以前有多不喜歡孟飲冰，他都必須承認，孟飲冰對他確實沒有任何利益上的所求。或許孟飲冰也要求過感情方面的回應，但越是如此，才越能證明孟飲冰的真摯。

沈見闕望著紙上的幾個日子出了神。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孟淩曦曾經對他說，幾年前在環山公路上救過他的人另有其人，孟淩曦本人否認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時候他覺得，孟淩曦可能只是不夠喜歡他，只是不願意放棄繼承權和他在一起，所以才不肯承認這份救命之恩，想把他徹徹底底推開，但現在，他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孟淩曦……有沒有可能說的是真的？

或許孟淩曦不是不喜歡他，不是推脫，而是說了實話。這大概是屬於孟淩曦的驕傲，只不過這份驕傲沒有他想象中持續的時間長，在短暫的否認後，孟淩曦不再救命恩人這個身份，偶爾還會用這一點來激勵他上進。

沈見闕以前從沒發現自己的記性有這麽好，時隔這麽久，他竟然還能想起來孟淩曦改變態度是在孟飲冰回到孟家前半年。

他沈默良久，忽然不願意再往下想了。

真相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他付出了這麽多代價，絕不可能讓自己血本無歸。

沈見闕也不想分辨自己對孟淩曦到底是怎樣的感情了，難以言表的覆雜情緒催促著他，讓他在幾個結婚日期裏最終選擇了距離現在最近的一個。

孟淩曦故意做出個有些不確定的表情，沈見闕就心頭一緊，急忙長篇大論起來。

孟淩曦側頭看著沈見闕緊張的模樣，垂下眼睛，遮住其中計劃成功的濃烈的快意。

平心而論，他是不想和孟飲冰起沖突的。

和血緣親情沒有關系，純粹是因為孟飲冰不好惹，現在不得不招惹孟飲冰，他自然不願意獨自面對可能的麻煩。

還是帶上沈見闕吧。

沈見闕那麽喜歡他，相信這麽點小事還是願意為他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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